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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夏洛克》特别篇:一起发生在冬天里的盗窃案(四)(大结局)


2012-2-15 12:04 /
女伯爵的领地处于一片梧桐树林中,被初春雾气打湿的空气吸进气管就会引发一阵咳嗽,我不由得反复提醒福尔摩斯要小心这种气候,他边抽着烟斗边唯唯称是。这里的道路都是青色的石板,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装饰着修法尔家家徽的路灯,看得出这个家族在更早一些的时代里曾经很认真地经营过自己的领地。



  女伯爵今天穿的是一件漂亮的金黄色袍子,她的黑头发被梳的高高的,有点老式风情,她用一条蓝色的丝质大手帕做腰带,颜色搭配上充满异国情调。我带着欣赏的眼光与这位美丽的贵族女士打了招呼,她漫不经心地捏了捏我的手,之后就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福尔摩斯身上。当听说调查“进展不大”时女伯爵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而当福尔摩斯说到“波大人对此也很有兴趣”时她又更加明显的喜笑颜开了。



  “而这个,修法尔小姐,这是波子爵拜托我带给您的一本小书。”福尔摩斯说着取出了《黑白之心》,女伯爵几乎是把书抢了过去,她飞快地看了看作者,然后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那个剽窃我作品的家伙吗?这是他的新书?”

  “不,这是另外一本……姓氏一样,名字不同。”

  “真奇怪,子爵大人为什么要我看这些东西。”话虽这么说,她却已经开始读开头部分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打碎了我多年来对贵族妇女的美好印象——修法尔小姐突然迸发出尖叫,然后把书丢到了福尔摩斯脸上。



  然后,然后,然后我们被四个强壮的仆人赶了出来,或许说丢了出来更合适。



  站在修法尔大宅外面,我又气愤又莫名其妙,而福尔摩斯则扶着门口的青铜色路灯弯下了腰。



  “你怎么了,夏洛克?天哪,你受伤了?”

  “不……没有……我是在笑……”福尔摩斯如此失态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疯了吗?他越笑越厉害,我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处修法尔家的仆人还在窥视着我们,附近根本找不到车夫,我们要怎么回去?!

  “知道吗,我的朋友,子爵——波子爵——他是个天才。”福尔摩斯终于勉强支起了腰,他脸上还残留着大笑过后的余韵。

  “比你还聪明吗?”我忍不住挖苦了一句。

  “对于女性——确实,确实比我聪明。”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女伯爵如此失态?”

  “亲爱的朋友,你来读一读这本书如何?”说着,福尔摩斯把手里的《黑白之心》递给了我。翻开这本小书,映入眼帘的是如下的一段描写:



  “冬天的阳光明亮却不带温暖,照在尼斯克身上,就好像为他穿上了一件透明的外衣。”



  我仔细又读了一遍,并且试图把句子倒过来,读了第三遍,然后我又拆开几个好像可疑的单词,把它们在脑子里重新排列组合了一下,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现。最后我放弃了,只得探寻地看着福尔摩斯。



  “您还记得《南国的乐器》的第一句话吗?”福尔摩斯和我并肩走在漂亮的乡间小路上,尽管诗情画意,可还是依旧没有任何雇到马车的希望。

  “不大记得……开头的部分说实话看的不太仔细,故事铺展开后我倒是完全投入了……开头是关于冬天如何?”

  “对。‘透明却不带温度的冬日阳光’。”

  “这又如何?……等一下,你是说这两本小说的开头提到了一样的冬日阳光?”

  “没错,而我还有个更加有趣的发现。”说着,福尔摩斯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本小书,还是《黑白之心》。我非常困惑地接过这一本,翻开一看,它的第一段是这样的:



  “尼斯克披裹着青绿色的毛呢斗篷,缩着身体藏在阳光的阴影之中,他在等待机会,等着将利刃刺入敌人身体的机会。”



  “这完全不一样啊,不过主人公的名字倒是……”我翻弄着手里的两本书,装帧和定价都完全一样,从封面看真的难以区分。

  “波子爵给了我‘冬日阳光’那一本,而我自己去买了‘刺出利刃’的那一本。”福尔摩斯点上烟斗,在烟雾中眯着眼说。

  “但为什么——?”

  “很简单,‘刺出利刃’是读者可能买到的版本,我是在上次买《南国的乐器》的小书摊买到的,那位老板显然对我一再的光顾很不习惯……而第一本是波先生亲手交给我、让我转交女伯爵的。”

  “他改了开头?……”

  “没错,他恐怕没想到我们会再去买一本公开的版本做验证……不过就算我们确实去买了,子爵大概也不太在乎,他只是想知道女伯爵看到这个篡改过后的开头会有什么反应,而这个反应应该让他很满意。”

  “现在解释清楚,否则就永远别跟我说这件事啦。”我快被好奇心和困惑折磨疯了,眼前驶过一辆马车,福尔摩斯把它拦了下来,谢天谢地,车夫同意把我们送回城里。

  “我们不妨一起去见一见处于整个事件中心的人物。”在车厢里福尔摩斯对我说。

  “中心?波子爵?”

  “不,另外一位,你见过的。”

  “我见过……?”



  马车把我们送到了波家的大院,和修法尔家的庄园比起来,这里显得朴素的多。四周的树木显然经过了精心修剪,但却并没弄成流行的罗马式样,花园里倒是有各种各样的异国植物,有些上面还挂着木牌,写着它们的身份和来历。在等待主人的十几分钟里我和福尔摩斯一起研究了中东来的鸡蛋花和印度的大叶草菩提。



  波子爵出现了,他显然刚从城里的交易所里回来,还穿着银灰色的正装。他非常殷勤地将我们引入了会客厅,倒上上好的红茶,还搭配着出色的搅奶油饼干。福尔摩斯大略描述了一下女伯爵见到书后的反应,子爵很努力地克制着脸上的笑意。



  “谢谢您,福尔摩斯先生……尽管您一再推辞,但我想还是有必要为了这件事情给您一些酬劳……另外,我妹妹也很想和您见个面,奥黛拉?”



  一位金发少女走进房间,我突然想起来自己确实曾经在女伯爵的桥牌桌上见过她——金发,纤细,像一缕晨曦一样清新的少女,奥黛拉·波。她冲我们行了礼,那雅致又带点怯生生的样子着实迷人。



  福尔摩斯又为波小姐描述了一遍女伯爵的言行,她听的很认真,而且显得很高兴。短暂的沉默后,子爵轮流看着我和福尔摩斯,好像在下决心一样。而福尔摩斯则把身体又丢进了宽大的印度棉沙发里,饶有兴致地反过来观察波兄妹。



  “两位是否有空留下来吃个午饭?这件事情我们也希望找人分享一下……而且我想福尔摩斯先生恐怕已经知道的很多了。”波子爵说。

  “比您想透露的要多。”

  “尼克斯跟我说了您去找过他几次的事情,我给您的书和外面卖的不一样,您大概也发现了吧?”

  “是的。”

  “那么不妨由我为两位解释清楚吧……另外奥黛拉也想感谢两位对她作品的高度评价。”

  “她的作品?”我脱口问道。

  波子爵转身看着我,“《南国的乐器》是我妹妹奥黛拉·波的作品,顺便一提,《黑白之心》是我写的。”



  ……啊?



  午饭十分丰盛,我们都好好饱餐了一顿,波子爵的印度厨师亲自上菜,他走路的声音像猫一样轻,做出来的菜却辣的很过瘾。



  “总之,家父对小说的看法十分苛刻。这可能和家母在世时十分迷恋罗曼史小说有关……家父一直怀疑家母和某位小说作者通过那些小册子互相传情。作为孩子,我们很难去说他做的对不对,只是我们也一直很怀疑既然他不允许孩子们读小说,可又为什么要把门关起来自己看……他的书架内层有不少小说,那是我们俩的启蒙读物——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波子爵转着手里的红酒杯。“他希望我们读的是历史和法律……这里说‘我们’似乎不妥,家父最不希望奥黛拉读书,要不是为了写信,我猜他根本不希望奥黛拉识字。尤其是我可怜的妹妹一年比一年更像亡故的母亲,父亲的这种心态就愈发明显。”



  我看了看百合花一样的奥黛拉·波小姐,她把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头发里帮着绢制的玫瑰,一缕缕地披散在肩头。



  “而可能是出于年轻时的反抗吧……作为哥哥的我带头读了大量父亲的藏书,他尽管苛刻和不近人情——上天保佑他安息在天国的灵魂——可对于书籍的品位却相当不错。我读了莎士比亚的剧本,读了天路旅程……还有许多其他东西,然后我难免会想要写点什么。表达自己想法的冲动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无论怎么进化这一点都没办法抛弃,尽管这个社会、这个时代有时候就需要我们闷不作声地接受生活……但我那时候年轻,总之,我写出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就是《黑白之心》。” 波子爵说的有些激动。



  “那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我忍不住发问。

  “别急,华生医生。这本小说我从没给人看过,但手稿却也从没离开过我的身边。父亲去世后我为了继承他在海外的财产而跑遍了整个印度,在那里我认识了尼克斯——他的本名我就不提了,但我向你们两位保证,在他出生的国土上这位先生享有比你我更为高贵的地位。”

  “是的,我知道。”福尔摩斯悠然自得地又添了一杯酒。

  “您知道?”

  “当我们去拜访他的时候,他送我们出门,站在门口,至少半分钟才伸手去拉门……一般漂洋过海的异国人有两种,前一种是作为仆人,后一种则是王公贵族。仆人不可能没有开门的习惯,而没有这种习惯的……再加上那位先生的英语说的有点太书面了,他是跟老师学的英语,而不是跟生活学的。”

  “没错……总之,他是第一个读到《黑白之心》的人。当时他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周围全是斗争和欺诈,他正好对生活失去了兴趣。我和他尽管认识不久,但我却真心认为他是个有才华也有高尚人品的人,比起白皮肤的贵族绝不逊色……我给他读了自己的处女座,告诉他我也被生活所压抑,希望藉此来鼓励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想到他却对这本小说爆发了兴趣,主动提出要出版。之后他更是以我都想不到的速度打点了一切,只是通知了我一声——然后就出现在英国了!您大概可以想象他的国家离开他以后是怎样的一片混乱,我不想指责他不负责任或者怎么样,因为这种混乱有很大一部分是由我们的国民造成的……”

  “那么《南国的乐器》呢?”

  “是的,这是问题的核心。奥黛拉比我更有才华……我们本打算让她和我一起出版,哪怕用个化名呢,但去年奥黛拉满18岁,我们第一次看到了父亲留下的遗嘱。”波家兄妹的脸色变得十分沮丧,“遗嘱上明确提出,奥黛拉这辈子如果出版小说……那么就会被剥夺一切继承权。至于我,如果我出版小说,那么我的继承权不会受到损失,但我必须放弃英国的事业,永远定居国外。”

  “这也太霸道了?!”我又忍不住了。

  “律师说这份遗嘱的可执行性还值得商榷,他们可以提供一些规避的办法……但我不认为那些律师真的理解我和奥黛拉,他们都觉得只要我们不写小说,那么遗嘱的其他部分就算得上相当宽松。不写小说,对我不难,可对奥黛拉太残酷了,她只有18岁……她是有才华的。”

  “确实……”

  “于是我们决定尽可能避开贵族阶级,为奥黛拉出版她的作品。《南国的乐器》是第一本,尼克斯是唯一一个知道我们计划的人,如果这一切被上流社会发现了,那么我们可能就要被赶出这所房子。我们和尼克斯说好,这本书如果有人问起,他就假托是别人的作品,和我们完全无关,同时我们也不得自行购买这些书,让它们为其他人带来乐趣吧,对于我和奥黛拉来说,只要释放出讲故事的冲动……就行了。而且,我还可以把我以后写的书叫做游记——家父只规定我不能写小说。”

  “那么你们不知道尼克斯印了多少本?”福尔摩斯突然发话了。

  “没错,所以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我心情很复杂……它是我们的作品,像孩子一样,可我却不能承认。可一翻到后面我吓了一跳,尼克斯居然印了几千册……”

  “而且您得知女伯爵也读过这本书,就更惊恐了吧……”

  “对,我后来花了点钱打听清楚了,她是从自己的一个侍女手上看到的,不过她好像根本没有读完。”

  “然后呢?”

  “尼克斯承认这是他自作主张——从这点您也能看出来他以前是个多么武断和强权的人物,尽管是朋友,但我不喜欢他这一点——他觉得两本书都很好看,他希望更多的人读到,而且他自认为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引人耳目的工作了,最重要的是……他不认为有人能看出来尼克斯和我们的联系。”

  “但女伯爵却把它拿给了和您有亲密私交的我……”

  “她的直觉有时候确实可怕。我相信她并不知道您和我的关系,也不知道我和尼克斯的关系……她的指责让奥黛拉非常痛苦,《南国的乐器》是奥黛拉的第一个故事,她把自己写了进去,她决不能接受有人指责这些是抄袭。可我们又不能过于直白的去问女伯爵甚至是您,于是我们想了很久,到底是什么让女伯爵有这样的误会……又或者这一切只是她那些惯常的歇斯底里?”看来波子爵是相当不喜欢女伯爵,我脑子里想着女伯爵那高高盘起的黑发,忍不住叹了口气。



  注意到我的叹气,福尔摩斯笑了。“华生,我的朋友,你没必要替女伯爵伤心……我想她不会喜欢一位没办法回到英国的丈夫和一个失去了财产的妯娌……她喜欢的是波这个姓氏,而不是子爵本人。”



  波子爵也笑了,百合花般的姑娘脸颊涨红,她带着感激看着福尔摩斯。



  “然后我们终于想起了某次聚会上的一句话……当时女伯爵刚刚开始跟我打桥牌,她是个快言快语的人,说了很多话……”

  “但我……只记得那一句。”奥黛拉小姐第一次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冬天的阳光‘看起来温暖实际却好冷’,我突然觉得这句话很美,当晚就写进了小说……”

  “而事实上那大概是女伯爵专门想出来的一句,她可能是很以这句话为自豪,专门要在牌桌上说上好几遍。”波子爵耸了耸肩,“要不谁会把这么一句话记如此之久?为了测试是不是这句话惹的祸,我就请尼克斯帮我做了那本假书……只有第一句不一样。果然,她气的要命。”

  “我……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她,这句话确实是她的……可能是她也打算用在自己的小说里的……”奥黛拉有点懊恼地轻声说。

  “亲爱的妹妹,每个人每天要说多少句话……小说里出现过的‘要一起吃饭吗’每个人都说过吧?难道我们要为所有人付版权?……你完全没必要自责。”

  “而且就算自责,奥黛拉小姐,你也找不到道歉的方式——真正折磨你的是这件事,对不对?”福尔摩斯又突然开口,他的话让奥黛拉小姐整个人震了一下,之后她把秀美的头颅埋进了双手,哭了起来。我们一时间有点尴尬,波子爵用力抽着烟,我只能埋头品尝饭后甜点。

  “那么,波小姐,我要带给你们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福尔摩斯高声说,“先听哪一个?”

  “……我不知道……坏的?”

  “修法尔女伯爵确实在写小说,波子爵。”

  “……”

  “我花了很少一点钱就打动了不久前刚刚被她炒掉的一位成衣女工……对于这个前任主人她满腹牢骚。据她说女伯爵从去年认识您之后就到处打探您的消息,而有一天她回家后突然宣布自己要写小说了。”

  “哦……我看我还是,跟她道歉吧?!”奥黛拉着急地说。

  “不不不,您听我说完。她要写小说的原因是波子爵您自己某此在饭桌上提到喜欢爱读书的女人,她不喜欢读书……但却很喜欢说话,于是她决定先成为写书的人,然后再说读书。”

  “……”

  “然后好消息呢……女伯爵从去年到今天,好像只写出一句……”

  “啊?”

  “那句就是,”福尔摩斯又促狭地笑了,“她给身边很多人都朗诵过,是这样的:



  在冬天那不带温度的明亮阳光照射下——”

  “——发生了一起盗窃案。”奥黛拉小姐高声接到。

  我们都笑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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